小说连载--无人控诉 --43

露秋莎

四十三

听说柳青为了参军居然和思丹划清了界限，大家都议论纷纷。思丹只是淡淡地说：“我跟柳青本来就没有什么。这年头，生在‘地、富、反、坏、右’家庭是没有办法。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愿意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当儿戏呢？”

阿桂愤愤不平地说：“我们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这小子竟是这样的人！”二傻气得“哇哇”直叫，结结巴巴地也说不出什么名堂来。几个姑娘都替思丹叫屈，桂英说：“人们都说戏文里有陈世美，谁知道就在眼前！还没有当官呢，就要休妻了。”

招弟轻轻地说：“你们也别怪他了。凭良心说，只要有一线希望，谁不愿意跳出龙（农）门呢？你们看看，周围村庄的几个地、富的儿子，全都长的不丑吧？干起活来哪点比别人差了？都打着光棍呢。有谁愿意往火坑里跳呢？”招弟从小就是柳青的“尾巴”，听说他要回来比谁都高兴。后来知道他和思丹的事，心里还酸溜溜地不自在了好一阵子。现在想想，觉得柳青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事。思丹既然不说什么，旁人也不便多说，坐了一会也就散了。

柳青终于顺利地通过了一道道手续，如愿以偿参了军。可是，他一点儿也没有感到应有的喜悦，反而心里七上八下，说不出的不踏实。

这天，新军装发下来了。明天就要去县里集中，过几天再和别的县市的兵一同前往部队。送行的乡亲们挤满了屋子，欢声笑语老远就能听见。思丹没有来，大家都认为很正常。好不容易送走了最后一个人，柳青迫不及待地关上了门，悄悄地绕道来到思丹门前。

他刚举起手，门已经轻轻地开了。屋里没有开灯，思丹牵着他的手进了房里。只见窗帘拉得严丝密缝，床边木箱上，点着一对红蜡烛，幽幽地发出柔和的光，照得屋里一片温馨。

思丹今天穿了一件红底碎花的新衣服，两条黑油油的辫子扎上了红头绳，留海修剪得疏落有致，越发显得蛾眉星眸，粉脸桃腮。她见柳青痴痴地看着自己，害羞地低下头去。

柳青的心突突地加快了跳动，血往上涌，只觉得口干舌燥，好像都不会说话了。许久，他轻轻捧着思丹脸，轻轻地说：“思丹，你可真把我想坏了。我真舍不得让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在见不到你的日日夜夜，你叫我如何度过？我情愿在这儿受苦受累，只要能守着你！”

思丹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泪花闪烁：“傻哥哥，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们今天的分别，就是为了今后能长久地在一起，永不分离。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有志气，就要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

一番话激得柳青豪情万丈：“我一定做一个响当当的男子汉，让你一辈子都引以为豪。”

思丹柔声说：“凡事不是一厢情愿就能办到的，‘心想事成’也只不过是一句祝愿的话罢了。我认为只要一个人努力了，付出了，也就不后悔了。所以只要你今后过上好日子，我也就满足了。”

柳青瞅着她：“又胡说些什么呢？今后不管是好是歹，是天堂还是地狱，我们都要一起过！”

思丹不再说话，只是把头偎在柳青的怀里，闭上眼睛。柳青低下头，轻轻地吻她的额头、吻她的眼睛、吻她的脸颊、最后落在她滚烫的嘴唇上……

思丹只觉得两腿发软，后退一步，倒在床上，柳青冷不防向前一倾，压在她身上，正想要站起来，脖子被一双柔软的手紧紧地勾住了……

红烛跳动了几下，害羞地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