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无人控诉 --30

露秋莎

三十

当又一个冬天到来的时候，姑娘小伙们都在议论一个消息：泥鳅要回来了。招弟兴奋地告诉思丹，泥鳅是她表姑婆的孙子。泥鳅小时候是调皮鬼，孩子王，屁股后头总跟着一大帮人。后来，泥鳅去了上海，就一直没有回来过。

春节刚过，队里还没有开工。思丹关上门，从箱子底下拿出那本珍藏的诗词集，坐在床上慢慢翻阅。突然，有人敲门，招弟在门外大声说：“思丹！快走！泥鳅回来了。”思丹觉得泥鳅回来与自己毫不相干，因此懒懒地回答说，自己正午睡，不去！可是，敲门声越来越响，大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架势。思丹只得开了门，招弟不容分说，一把拖了就走。

招弟拖着思丹一路小跑，转过几个弯，来到两间旧屋前，有几个青年正在把屋里的家具搬出来冲洗。招弟老远就大声招呼：“泥鳅，泥鳅！……什么时候到家的？”

快嘴阿桂放下手中的木盆：“哟！帮忙的来了，快来揩桌抹凳，我们还要去掸灰尘呢。那屋里的灰尘足有半尺厚。”

招弟说：“这点儿破事，还用得着我们？那不是太阳底下打电筒——多此一举？”

阿桂说；“屎壳郎坐大堂——摆啥臭架子？不肯帮忙？是谁一天三遍地念叨：泥鳅，泥鳅的？……”招弟脸一红，冲上去抄起一根竹竿就要打。阿桂见势不对，拔腿就逃，猛回头撞上二傻正和另一人抬着一张桌子出来，冷不防被他一撞，向后一退，后面的人躲闪不及，连退几步，跌坐在地。招弟扔掉手中的竹竿，抢步上前：“泥鳅，摔疼了吗？”那人一挺身麻利地站了起来：“不要紧，哪有那么娇气。”

思丹听说这人就是泥鳅，好奇地打量这个早已闻名的人。只见他头上扎着一块青布，大概是一块旧围裙吧，只露出两只眼睛。青布上满是灰尘。他放下桌子，向招弟笑着说：“屋里太脏，你们还是在外面吧。”他不经意地向思丹点点头，又返身大踏步向屋里走去。

招弟弯腰捡起一块抹布，递给思丹：“思丹，咱们既然来了，就帮帮忙吧。”

“好的，咱们先把床板洗干净，呆会儿可以早点把床铺弄好。”

泥鳅一脚正跨进门坎，闻声突然停住了。他犹豫地转过身来，眼睛盯住思丹，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声音嘶哑颤抖：“思丹？思丹！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思丹疑惑地抬起头：“是你叫我吗？你认识我吗？”

泥鳅一下子冲了过来：“天啊！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吗？你知道我为了找你走了多少地方吗？……”思丹的心突然“砰砰”地跳了起来，越跳越快，简直要跳出喉咙口。她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眼神。

事情来得太突然，一时间无所适从，只觉得天旋地转。泥鳅见她还在犹豫，这才醒悟过来，一把扯掉头上的围裙：“是我呀，我是你的柳青哥哥呀！”

思丹轻轻地呻吟了一声，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等思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发现睡在自己的小床上，柳青正神情紧张地注视着她。看见她醒来，松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说：“谢天谢地！可把我吓坏了。”

思丹睁开眼睛，喃喃地说：“我——我不是在做梦吧？”柳青连声说：“不是，不是！你摸摸我的手，摸摸我的脸。我是你的柳青哥哥呀！”思丹真的伸手摸摸他的脸，又将手指放到嘴里用力一咬，真的很疼。她挣扎着坐起来，抱住柳青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