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无人控诉 --16

露秋莎

　                                   十六

春节刚过，有关“二月逆流”、“军内一小撮”的流言蜚语就在全国悄悄漫延，接着又出现在各大报纸上。新的暗流又在涌动，凶狠地扑向我们的钢铁长城。一大批军内高级干部被调去参加学习班，隔离审查。耿天雄也被调走了，从此杳无音信。

此时此刻，千里之外，他的老母稚女正在翘首盼望他归来。

薛慕华是文革中这个小镇上屈死的第一个冤魂。后来，噩耗不断传来：小学的王校长，那个和蔼可亲的把教育事业当作她毕生的神圣使命的老处女，在被挂牌游街的当晚，就在家服安眠药自杀。原申和纱厂的老板禁不住造反派的殴打，从楼上跳下来，摔死了。派出所所长被他以前逮捕判刑的三个刑释分子打断了五根肋骨，还打断了一条腿。……两派相争，夜里枪战，死伤七、八个人。最倒霉的是子弹穿过街面上的木板门，把睡在床上的李三打死了，李三的老婆怀孕七个月，急疯了，留下两个无人照看的孩子，大的五岁，小的才三岁……

起先，人们还要议论一番，唏嘘不已。后来听得多了，也麻木了。个个尽量闭门不出，免得祸从天降。

张麻子的“文攻武卫”指挥部成了人间炼狱。半夜三更常常有惨叫声传出，也不知谁又遭了殃。闹的左邻右舍毛骨悚然，彻夜难眠。

二疤在一次庆祝主席发表最新指示的大会上喊错了口号，竟敢喊出了“打倒主席！”真是罪该万死，死有余辜！二疤当时就被戴上高帽低头认罪。

为了表示自己最忠于主席，张麻子义愤填膺，当场就赏了他几个嘴巴，打得他晕头转向。谁知主席台上的几个人立即效仿，群起而攻之。结果是散会后，二疤被直接送去了医院。

张麻子现在是响当当的革命造反派，据说中央首长也知道了，很赏识他。看来前途无量，将来“弄个师长旅长干干”没问题。

现在张麻子遂心所愿住进了薛家的房子，霸占了薛家的财产。每当他看见思丹和她奶奶忍气吞声地在厢房里出入，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高兴。

林佩珍因为身体不好，没有参加工作。薛慕华、薛昌和秀姑都是药店职工，经济一直很宽余。现在，祖孙俩完全没有了收入来源，就靠着耿天雄寄来的那些钱维持生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有钱寄来，只能尽量省着用。

林佩珍的身体很不好，一直心悸头晕失眠，最近常常脸肿脚虚，胃口很差。她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心里更是焦急。丹丹见奶奶日渐憔悴，急得几次悄悄地到柳青的姑妈家伤心落泪。柳青的姑妈过来劝了半天，佩珍才去医院配了些药回来，还舍不得吃，丹丹就一日三顿地看着督促奶奶服药。这天下午，奶奶睡着了，思丹一个人悄悄地溜到后园，对着萧瑟摇曳的竹林，对着枯黄凋零的芦苇，对着静寂无声的池水，呆呆地坐着，坐着……不觉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忽然，有人大踏步走进园来，径直来到池边。思丹吃了一惊，转身抬头，一看竟是张麻子。顿时吓得心呯呯乱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今日张麻子心血来潮到后园来看看。一进园就看见池边坐着丹丹，就饶有兴趣地走近过来。丹丹越发紧张，脸色发白，茫然不知所措。张麻子紧紧地盯着她，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地细细打量，一语不发。丹丹尖叫一声，拔脚就逃，鞋子掉了也顾不上，一直逃进屋里去。

张麻子慢慢走上前去，拾起鞋子，呆呆地看了一会，脸上浮起一种捉摸不透的神情。

希希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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