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无人控诉 --68

露秋莎

六十八

1976年，10月的惊雷震散了满天阴霾。全国军民欢呼雀跃，共庆胜利。耿天雄历经磨难，终于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他得到休假，回去看望十年没有消息的女儿和岳父母。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等待他的竟是家破人亡的噩耗。几经周折，他才知道女儿插队到了最边远的山村。当他风尘仆仆地坐在公社接待室里，听到女儿故去的消息时，这个在枪林弹雨中不皱眉，强权高压下不弯腰的铮铮铁汉如遭当头雷击，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在女儿荒芜的坟前，他禁不住痛哭失声，闻讯赶来的乡亲们都凄然泪下。他向周围的社员打听女儿的情况，可是被问及的人都支支吾吾躲躲闪闪。无奈，耿天雄只得带着满腹疑虑一腔悲愤返回部队。

方芳是在思丹和二傻去世一个月以后才知道消息的。那天，她拎着一箱子信告别思丹回去，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放心不下。于是又抽空来到孙家村，谁知一个月多不见，已是人去屋空，阴阳两隔。方芳长久地在思丹坟前徘徊，悲伤地问：“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青山无语，只有松涛阵阵呜咽；河水无言，只有碧波轻轻叹息。

回到家里，她将所有的信都一一展开，期望能从中找到答案。可是，思丹只是在每一封信的开头用她那工整娟秀的字体写上一段不同的主席语录，或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或是“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要不就是“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接着便向柳青问好，说些来信收到之类。下面就是根据时令节气描叙农作物的长势或者又干了什么农活。最后思丹满怀深情地要柳青保重身体，并且“让我们在不同的岗位上携手共进，为共产主义事业奉献自己的青春……

思丹只是将第一、第二封信写到结尾，余下的都只有写了一半。看来思丹早有准备，留下半截让方芳续写，以求天衣无缝，好让柳青不至于怀疑。真是用心良苦！方芳想起那日分手，思丹说会在最后一封信里告知真相，可是，她细读了每一封信都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方芳找到往孙家村送信的邮递员，含着眼泪把思丹和柳青的故事讲给他听，邮递员被这悲惨神圣的爱情和真挚动人的友谊所感动，终于答应帮忙，以完成思丹未了的心愿。

从此以后，柳青的每一封来信，邮递员都套上信封寄给方芳，方芳写好回信后再特地赶回乡下邮寄。为了不让柳青看出破绽，方芳尽量模仿思丹的笔迹，她是那样地用心，以至柳青来信夸她的字写得越来越好了。

这样一写就写了三年多。1978年冬天，柳青已经是连级干部了。其间，他几次准备回来探亲，都因为临时有紧急任务而取消了。他来信说，79年春天他要回来探亲，想起他心爱的思丹妹妹，他几乎一天也等不及了，他把一腔思念和爱怜都倾诉在纸上，远隔千山万水，方芳都能感觉到他灼人的爱意和激情。

怎么办？方芳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最后她想，没有不透风的墙，该来的迟早要来。是该让他知道真相的时候了。春节的时候，她没有去上海，而是登上了西去的列车。

当柳青看到方芳的时候，他还是挺高兴的，再三地问她怎么会有机会到这么远来出差。迫不及待地问她最近有没有见到思丹？思丹她好吗？……接二连三的提问让方芳无法招架，柳青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

西城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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