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迹

代序－－我必须攀登一百级梯子
    －－尼采《快乐的科学》

代序－－圣人骗得了你们但骗不了魔鬼
    －－EagleSnake

《蛇迹》主题曲
啊！我纯粹的智慧乃是要毁灭孱弱
你们的罪恶却是要荼毒英雄
如何不砸断上帝不公的手臂
释放你们无辜的先祖该隐

《蛇迹》的理性基础

撒旦是上帝存在的唯一理由！

没有湿婆，
何以有梵天？

从内脏向外敲击
决不可从外围入侵
彻底捣毁人的巢穴
与本不应该或根本就未曾存在的人

正文

1
一条青蛇诞生在基督的小腹
毒齿，酥胸
大风鼓满帐篷
蛇在青铜的叶簇下蜕皮
天空的血色里兀鹰在沉浮

蒙古骑兵带来了信息
说远方有一座桃园很适合我蜇居
于是在神筋上磨尖了长矛出发
一路上好惬意

雁群呼啦啦起飞
叫鸣如唢呐足以要命
秋风简直是我的灵魂

尘土一跃而起
干枯的眼里没有一滴水
嘴角尚余白沫
沙地上烂得只剩下果核的梨
驼粪
梗咽的喉咙

一条青蛇从基督的小腹爬出
蛇在青铜的叶簇下蜕皮
兀鹰沉浮在天空的血色里

２
闪电与雷声尚未命名
它们的烈火便已与你们同在
第一场暴雨浸渍山岩
磨尖的铜矛锈蚀于泥土
海面有浮藻飘移

一片没有光线的树林
一片没有电波掠过的天空
长臂猿打闹得好热闹
米粒般的白花长在潮湿的枯叶里
青蛇以潮湿浸润肚皮

龙齿的后代
盔缨闪耀出一片美丽
长剑挥断阳光
强健的手臂敲击强健的手臂

啊！
当你们直起腰来
血液便往脚底下流去
当思想的盐粒溶于血液
泪水便变得苦涩

蛇筑起巢穴供你们居住
浮藻粘附于盐沫
巢穴与盐沫落进了大风张开的嘴里

３
筑起土城便有人贩卖私盐了
孔子口吐白沫如我焦渴而口吐酸水
骷髅化在泥土里
被白沫濡湿

你们倒毙在恐惧与仁义里
你们怎不倒毙在枪尖下
或者－－
倒毙在齿龈的毒叶中？

我的智慧敲响铜盔
催醒了道也催醒了死神
道以空无给你们烙上了印迹
死神在沙地上打着哈欠
坐起身来－－

４
房间里涨满了风
三只狼崽旋转得好急
长舌舔食妇人的腰血
伸出前爪
探进死者的口中

黑夜象一口沉重的铁锅
倒扣于婴孩屠宰场
秋天枯黄的手指磨亮了镰刀

腿骨
骷髅
一滩污血
那少年屠夫尖叫得好悦耳

东方的朝圣者
你们疲倦的双脚粘满了尸灰
你们潮湿的欲望在空地上冒烟
低声埋怨路途的辛劳
析骨而炊

啊！我纯粹的智慧乃是要毁灭孱弱
你们的罪恶却是要荼毒英雄
如何不砸断上帝不公的手臂
释放你们无辜的先祖该隐？

瓦卜吉司之夜
三只狼崽绕磷火歌舞－－
“撒旦，我的主！
赐予我们以毒箭
好捕猎羔羊
与绝世的美女

５
葡萄藤攀附于大雾
海水漫过长堤
乌贼爬上头盖骨－－
我的眼睛垂挂一团黑云
正午的蝗虫掠过胸脯

你们的酒汁变酸了
同你们的灵魂说话真让人信不过
你们喷酒气的嘴巴有一股蒜味
你们苍白的脸如踩碎的蛆
你们的窄胸隆起如拔毛的瘟鸡

把酒化为呕吐物的人类哟
愿烂草的青烟腊干你的肺

砸碎的酒瓶与长翅膀的苍蝇

来吧！狄奥尼索斯
以你的汗液润他们的唇
以你的火枪剥他们的皮
让他们跳舞在烈日下

６
那女人是谁呀？在风口支起了帐篷
褪去亚麻布罩裙，涂上唇膏
打扮得好妖艳
嘴里哼着小曲
一如那美妙的塞壬

她的唾液便是烈性的蒙 汗药
大群的流浪汉昏倒在床
灵魂迷失于迷迭香雾
丢开了可怖的命运

你们酣睡吧
哪里管得着永恒的流浪?

刻刀
宣纸
漫天油彩涂满了黄昏
《思想者》已濒临绝境

当年的花容何在
那女人满脸铁青
微张着嘴唇
躺倒在沙滩上分娩
阵痛使她不住地痉挛
却听不见婴儿的哭喊

瞧！
我咬死了《拉奥孔》

７
以女人的方式
我通向女人
于是你们通晓一切
甚至了解了泉源

满眼都是百页窗外姑娘们晾晒的村裤
炎热季节老妇们惊呼着骨灰的飞扬
而我仍在阴沟里游走

眼皮肥厚
眼睑浮肿
吸血的水蛭与男人们流徙在水田里

女神展示肉体
女神遭受蹂躏

坟茔与良霄的伴侣从草窝起身
体态翩翩如飞蛾扑动粉翅

而我生活在永恒的白昼

８
时间粒子叫风刮得四处乱跑
世纪震落于黑暗
而明天还在天平的尖顶
摇晃

我曾创造洪荒时代的戏剧
有朝一日洪水还会汹涌
等待－－
只是为了一顷刻

时间粒子就是这一顷刻吗？

９
赫淮斯托斯扯起风箱
熔化了世界边缘的那堵厚墙
而极地的空无仍陡岸百尺

寒风中一片枯叶在蔌蔌发抖
豹在笼子里急急转身
兀鹰的利爪早已磨圆
狐狸眯着双眼
它的智慧陷入深渊

既然生存在这个世界
你们便毫无幸福可言
蜜汁贩子叫卖着甜蜜的麻醉品
尼采臆造超人
柏拉图仰望一无所有的天空
天空迸出闪电－－
雷声阵阵

啊！空间便是那玉兔的无底洞
张开血盆大嘴
吞噬了大群的生物
咽你们入无际的幽冥
撒开巨网
拘你们于空无之境

一条青蛇从乌有洞爬出
穿过洪荒的峡谷
一头栽进了旋涡
毒液蒸腾成黑雾
蛇信汲汲于地狱的悲哀国

10
旋转如瞿塘滟的世界
你吞吃活人如鼻孔呼吸空气

大雾飘过前胸
落进了日月之间的罅缝
幻相在宇宙的罡风中抖动得好怕人
而我仍在坟地里梦游
呓语如一阵风穿过贝壳

荒唐的造物哟
你在空中的那座血红舞台上干什么？
会说话的泥土哟
你怎能攻打开虚无筑造的巴士底狱？

沼泽地
一群乌龟曳尾而行
残枝断梗
在旋转的恶风里抖颤
空无如一点梅毒
在世界的肌肤蔓延

啊
世界如贪得无厌的娼妓
引动你们走入陷坑
沉浮挣扎
直到精疲力尽

上帝说，不要有光
于是便没有了光
而我们仍要与虚伪的光明战斗

11
有人在深夜起身看天狼星是否狺狺
有人嚎叫着荒地里月亮的血红
彻夜宣讲不祥的预言
有人在黎明前沐浴
以朝露擦拭污垢
有人带着孙女收拾昨日匆匆支起的帐蓬
因为嫖客已起身

有人在庙堂抽高级雪茄，饮咖啡
那里一片混乱
污血的腥气引来了大群的苍蝇
有人在河界边争斗
因为奸谋，失败的总是英雄
有人挥动长剑切断了女儿的手臂
警告她不要降生于凄惨的皇宫

有人支解孔丘的残躯
有人谋杀了庄周然后毁尸灭迹
有人在烟雾里诵经
却念念不忘昨夜的销魂
有人眩惑于苏珊娜的胴体
辗转于床，汗湿了僧衣

有人热衷于节日历法的时间推算
有人在研究被精虫侵蚀的卵子如何成人
有人用天平称量空气
渴望成为应用物理学教授
有人用铀造出了原子 弹
立志要毁灭邪恶的地球
有人在讲台前争吵
有人在实验室炼丹碰倒了硫酸
有人开一间精神病诊所
装出一付痛苦的笑脸迎接顾客的光临

有人犁开了大地的腹沟
寻找红色的泥土，以仿造他梦里的形象
有人剪去冬青的树顶
赶走了蜂群与蜂群的嗡嗡
有人筑起长堤切断了河水
有人为天雷震慑
被迫滞留于塔底
有人守卫着神农架一株稀有植物
有人无谓于遭受灭顶
在沙坑里淘金

有人庆幸于他人的苦难
有人愤怒的满脸血红
有人因欲望饥渴欲死
有人为丢失遗产耿耿于怀
却淡忘了逝去的先人
有人在胸膛雕刻博爱的十字架
有人得到了一杯残羹也跳跃欢欣
有人扯自己的头发，以尘土洗面
却不知神矢将贯踵而过
有人割断了爱情的喉管
与苍天一起失明

有人制造了纸币与佛像
顶礼膜拜，满脸虔诚
有人被电机音乐蚕食了耳鼓
有人堆起垃圾覆盖了花园
有人发起一场莫名的战争
有人伐倒了巨杉
有人烧毁了林木
引发山洪汹涌

有人在夏季的日午轻摇纸扇
树荫下他翻来复去无法安眠
有人在肮脏的小店喝走气的啤酒
恰如黄昏时注射了乙 醚的病人
有人游荡在大街阅读晚报，交换着各种秘事，逸事与风流韵事
有人随电台摇摆如风中的大麦
有人传递瘟疫般的流言
有人在生命亢奋时遁入摇摆舞与殴斗
有人沉醉于纸牌、麻将与异国女人的胸怀

有人面对行刑队
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有人在地窖里吞下三百片安眠药
静静地等待死神的光临
有人被铁锤砸碎了头颅
红光迸现如死神口中的白牙闪亮
有人在睡梦中离去
悄悄陶醉于天国囤积的香精

有人满手油污伺候着机器
有人早起收割高粱
有人在代表大会场推销烟卷
有人在台灯下编写艳情
有人给病狮注射了麻药
有人练习刺杀草人
有人从事犬猎和鹰猎
有人奋力将皮球踢进大门
有人在课堂贩卖膏药
有人在墓地挤出泪珠
有人在妇道人家的气头上
昂然坐上她的床铺

有人在喧闹的车站沉思
没有谁注意他的沉默
有人在人群中骏巡如太阳走过浮云
有人独自领略荷塘的月色
有人在房间里构思宏伟的史诗
被陌生人扰乱
有人因真理遭受流放
有人发出了善意的警告
却没有任何人听信
有人把众生置于水的源头
自己却不曾喝下一口
有人取来了金苹果，给人类带来了荣光
却没有人与他分享

你们不曾饮下我亲手调制的毒酒
不相信唯有它才能使你获救
毒酒将流成大海－－
染黑你们居住的地球

啊！
空荡的世界
人－－
尚
    未
        诞
            生！

12
诅咒亚当的兽欲－－
枯萎吧！
诅咒夏娃的子宫－－
寸草不生！

罪恶的子孙
茹毛饮血者，吃蝗虫者、甚至于吃蜗牛
烧石灰的匠人、伐木工
耕种大地者、牧羊人
贩雌牛皮、贩黄金者
角斗士
猎狮的武师
闯江湖的流浪汉
裁缝
磨刀匠
衣八卦的老头、相命术士
炼丹家、屠夫、杂技演员、仵作
嫖客与被嫖者
以铜为鉴的魏征
筑城者
学究
忠勇的岳武穆
乞丐、二流子
吊嗓子的歌女
医生与癫狂患者
退休的赋闲人
哲学家与尖叫如猫的诗人……

哈！
各色人等
都齐全了！

必先通过子宫口的口试：
“谁能比死神更强大？”
必先通过Ｓｐｈｉｎｘ的问难：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庆幸我不属于人类

13
瘦弱的闪电引我到远方的桃园

一条青蛇在桃树下跳舞
毒涎漫过树顶
比死神还灵验

兀鹰在捕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