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周春富被押出来时,儿童团员刘永会拿着一根棍子混在人群中。周春富跪在地上,开始接受贫雇中农们的批斗,一个叫黄永祥的积极分子站在台上控诉他。 “黄永祥说,你个老东西,偷我们家葫芦!下面喊口号:周春富老白毛,摘人葫芦开水瓢……大家就开始打,每人一根棍子,不打不行。”刘永会当年正读小学三年级,他回忆说,乱棒之下,周春富并没有立即死亡,还曾回到民宅改造成的“监狱”里坐着喝凉水,“喝完水后就不行了,被扔到附近学校旁边的沟里。人还没断气,有两只狗就去撕咬他,身上都是血,活活咬死了。”(注1) 这是1948年1月的辽东省复县(现辽宁省瓦房店市),周春富只是2月初之前在土改运动中被打死的28 50名地(主)富(农)之一(注2),并无太特别之处。在瓦房店市和辽宁省档案馆内,甚至找不到他的名字。没有人会预见到,他身后将被冠以“周扒皮”的绰号,永远活在“万恶旧社会”的暗角,接受鞭尸。 这个变化发生在周春富被打死4年之后。在其家乡复县闫店乡和平村,一个叫高玉宝的文艺战士,结合席卷全国的“诉苦”运动主题,写了一本畅销一时的《高玉宝》,宣称周春富生前被唤作“周扒皮”,以阴险狡诈长于剥削著称,最经典表现是,半夜跑到鸡圈学鸡叫,然后以天亮为名让佣工早起干活。“半夜鸡叫”的典故,曾长期占据语文教科书,成为毛泽东时代学生们大脑海马体内永难消失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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